逆凡的手掌压到剑魔仙域上空时,空气都被挤压成了粘稠的黑汁。魁皇城内,宋缺的道尘虚影刚凝聚就崩碎,他咳着血看向圣皇——对方半个身子已化作光点,可攥着莲台的手却始终没松开。
“至少……能多看他一眼。”圣皇的声音像风中残烛,他望着张小纯静坐的方向,那里的青石台正渗出银白的光,将逆凡散出的黑汁烧得滋滋作响。
宋缺突然笑了,笑得咳出更多血。他想起宋君婉塞给他的平安绳,此刻正缠在手腕上,绳结里还藏着片月亮花瓣。他抬手想把花瓣掷向逆凡的手掌,可手臂刚抬起,就被股无形的力量按回身侧——逆凡的意志已锁定他们,连指尖的颤动都变得无比艰难。
逆凡的手掌越来越近,掌心里的黑洞开始吞噬光线。魁皇城内的护罩像被踩扁的琉璃,发出刺耳的裂响;小宝死死抱着宋君婉的腰,却发现母亲的裙摆正在化作光点,那些光点飘向张小纯的方向,在他周身凝成小小的光茧。
“要碎了。”宋缺看着护罩上蔓延的裂痕,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能和这片守护的土地一起消散。可就在护罩即将崩碎的瞬间,张小纯的睫毛颤了颤。
那不是普通的颤动。他的睫毛上沾着的星尘突然亮起,每根睫毛的影子投在青石台上,竟化作条条光河,光河里游动着无数蒲公英的虚影。随着他睫毛抬起,那些光河突然冲天而起,在苍穹上交织成巨大的网,正好兜住了逆凡的手掌。
“嗯?”逆凡的手掌顿在半空。他能感觉到掌心里的黑洞正在收缩,那些光河竟能吸收他的寂灭之力,在网眼里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
张小纯的眼皮在这时彻底睁开。
他的瞳孔里没有逆凡的黑,也没有星空的蓝,而是一片流动的银白——那银白里映着五十处废墟的光影,映着月亮花的根须,甚至映着逆凡掌心里挣扎的星尘。他刚睁开眼,星空中的半宙道身就同时抬头,五十道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逆凡身上。
“你的寂灭里,藏着太多不甘。”张小纯开口时,声音像清泉流过玉石,既不高亢,也不凛冽,却让逆凡的手掌微微一颤。
他站起身的瞬间,周身的光茧轰然爆开。无数银白的絮团从茧中飞出,不是冲向逆凡,而是落在宋缺与圣皇身上——那些即将消散的光点在絮团中凝聚,圣皇半个崩碎的身子重新长出,宋缺胸口的血洞被光丝缝补,连带着他们道基上的裂痕,都在银光中缓缓愈合。
“不可能!”逆凡第一次失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寂灭之力正在流失,那些银白絮团接触到他的手掌,竟在黑色的皮肤上开出透明的花,花瓣里还嵌着被他吞噬的星域残魂——那些残魂在花中露出解脱的神情,顺着花茎飘向张小纯的瞳孔。
张小纯没有乘胜追击。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眉心的月亮花印记完全绽放,散出的光形成道巨大的光柱,将整个剑魔仙域笼罩在内。逆凡的手掌压在光柱上,却再也无法推进半寸——光柱里不断涌出新生的蒲公英,它们落在逆凡的皮肤上,就扎根生长,很快就在他的手腕上织成片银色的花海。
“你的道是‘灭’,我的道是‘生’。”张小纯望着逆凡的黑瞳,“可灭到极致是虚无,生到极致是包容——你看,连你的寂灭里,都能长出花来。”
逆凡的手掌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扎根在他皮肤上的花海突然亮起,与星空中的半宙道身遥相呼应,五十道光柱从废墟中升起,在他身后凝成巨大的星图——这星图与逆凡体内的星图截然不同,上面标注的不是被吞噬的星域,而是每处废墟里重新燃起的生机。
“这不可能……”逆凡的声音里带着茫然,他能感觉到那些花海正在瓦解自己的道基,那些被他认定“必须寂灭”的存在,此刻竟在他的皮肤上绽放出如此鲜活的光。
张小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按向虚空。随着他的动作,星空中的半宙道身同时抬手,五十处废墟的光网突然收缩,竟在逆凡头顶凝成颗巨大的月亮——那月亮的光芒温柔如水,落在逆凡身上时,他体内的星图开始剧烈闪烁,有几颗星辰甚至挣脱束缚,融入了月光之中。
逆凡的手掌终于从光柱上移开。他看着手腕上盛开的花海,看着头顶温柔的月光,黑瞳里第一次映出了自己的倒影——那是尊布满裂痕的巨人,可裂痕里正钻出嫩绿的草芽。
“有点……像当年的光。”逆凡喃喃自语,声音里的茫然越来越深。他周身的寂灭气息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种陌生的悸动,像冰封了亿万年的土地,终于感受到了第一缕春风。
张小纯望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笑了。他收回手的瞬间,那些缠绕逆凡的花海突然化作光雨,落在剑魔仙域的大地上——每滴光雨落下的地方,都长出株新的月亮花,花瓣上同时印着生与灭的纹路。
宋缺扶着圣皇走到张小纯身边时,发现逆凡已收回了手掌。那尊庞大的身影依旧站在星空中,却不再散发出压迫的气息,只是望着自己手腕上残留的光痕,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结束了?”圣皇轻声问。
张小纯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星空中的半宙道身:“才刚开始。”
他知道逆凡不会轻易放弃,可当第一朵花从寂灭中绽放时,有些东西就已经改变了。就像此刻魁皇城内,小宝正踮着脚,把朵刚摘的月亮花插在宋君婉的发间——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那虹彩里,有新生,有救赎,还有属于这片星空的,漫长而温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