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癫狂笑声到达顶点的刹那,
一个冰冷、平静、毫无波澜的低语声,突兀地响起,
“你有点过了哦,尤里14号~”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在人的颅骨内响起。
笑声戛然而止。
前一秒还沉浸在自己宏伟实验计划中、志得意满的尤里总统,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那张布满狂热和八字胡的精瘦脸庞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碎裂,然后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敬畏所取代。
他甚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刚才那种掌控全局、俯瞰众生的姿态荡然无存。
他几乎是踉跄着从舒适的转椅旁退开两步,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近乎卑微的姿态微微前倾,
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交叠,深深躬身——那是对某种至高存在的绝对臣服姿态。
“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与刚才的狂傲判若两人,充满了惶恐和急切,
“刚刚我有点狂了,总指挥!我为我的狂妄和肆意忘形感到由衷的抱歉!”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充满了恐慌的意味。
防弹玻璃外的十字架上,沈青竹痛苦睁大眼睛,挣扎着看向声音的来源。
黑暗深处,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
但那冰冷的声音和尤里这突如其来的、堪称滑稽的转变,都指向了一个更恐怖的存在!寒意在沈青竹的骨髓里蔓延开来。
一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审判:
“没事了。”
这三个字像赦免令,让躬身的尤里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丝。
“先走吧,”那声音继续,如同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进行下一步的步骤,好好的折磨他们,明白了吗?”
“明白~!”尤里立刻应声,声音里只剩下绝对的顺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那片黑暗,身体周围的空间骤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没有任何能量爆发的征兆,他的身影就在这诡异的涟漪中迅速变得透明、模糊,最终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彻底消失。
——超远程传送离开了这个让他瞬间从云端跌落深渊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只剩下冰冷的仪器嗡鸣和营养液循环的细微水流声,
以及防弹玻璃对面十字架上,沈青竹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和锁链晃动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之前尤里在时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氛围。未知的恐惧如同实质的黑暗,挤压着沈青竹的神经。
直到尤里彻底消失,沈青竹才艰难地转动脖子,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声音的深沉黑暗。他喉咙滚动,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极度的困惑和一种直面深渊的恐惧:
“你是谁?”
他喘息着问道,
目光仿佛要穿透那片黑暗,
“尤里……尤里叫你‘总指挥’……”
他顿了顿,
一个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猜想浮现,“难道……你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带着一丝绝望的质问。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浓稠如同墨汁的黑暗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了。
嗒…嗒…嗒…
清脆、规律的脚步声从阴影深处传来,不疾不徐,仿佛正悠闲地踱步走出。
一个人影缓缓走出了黑暗的边界。
惨白的无影灯光照射在他身上。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大褂。
大褂下的身形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鼻梁上架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平静无波,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手中把玩着的那柄手术刀——刀刃极其纤薄锋锐,在冷光下流转着森寒的光芒,
如同一尾灵活的银鱼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跳跃、翻转,动作娴熟得令人毛骨悚然。
赫然是安卿鱼!
他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防弹玻璃墙的另一侧,隔着厚重的屏障,
无声地与沈青竹对视。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嘴角甚至没有上扬,但那种平静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远比尤里刚才的癫狂咆哮更让人窒息。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沈青竹被他这种穿透性的、仿佛能剥开皮囊直视灵魂的目光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心底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柄在他指尖翻飞的手术刀,更像是对沈青竹此刻境遇最赤裸的嘲讽和威胁。
“你……”
沈青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到底是谁?!”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穿透手心的银钉和冰冷的十字架死死钉住,换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安卿鱼没有立刻回答。他手中的手术刀停了下来,被他稳稳地捏在指间。
他向前迈了两步,停在了防弹玻璃前,距离沈青竹不过咫尺之遥。
隔着光洁的玻璃,两人面对面。
接着,安卿鱼的身体,
以一种物理法则无法解释的方式,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那感觉就像是他和他周围的空间瞬间变成了水面上的倒影,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仅仅一刹那,他的身影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厚实无比、理论上能抵御重型火力轰击的防弹玻璃——仿佛那层坚不可摧的障碍只是一片虚幻的光影。
他就这样直接进入了十字架所在的禁锢空间内部!
安卿鱼站在了沈青竹面前,
微微俯视着被钉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狼狈不堪的青年。
那平静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着沈青竹身上的伤口、血迹和痛苦的表情,像是在进行某种初步的“检查”。
“拽哥,(,,>?<,,)”
安卿鱼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熟稔的温和,却让沈青竹如坠冰窟,“你是在说我吗?”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丝:“我可是你的熟人哦~”
他微微歪了歪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怀念?
“非常熟的那种。”
“熟人???”
沈青竹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剧烈的疼痛、失血的虚弱、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思维混乱,他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拼命在记忆中搜寻,却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碎片。
巨大的荒谬感
和被愚弄的愤怒涌了上来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清楚!”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虚弱而显得有些尖锐。
看着沈青竹激动挣扎却又徒劳无功的样子,安卿鱼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唉,还是跟过去一样急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