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审讯室的铁门,第三次被推开。
这次走进来的,不是方志新,也不是普通的看守。而是一名穿着深色西装、胸前别着国徽、面容肃穆到近乎刻板的中年男子。
他是省纪委的一名处长,也是此次专案组负责对接京城方面联络的核心成员。
他的手里,没有拿着电话,只有一张薄薄的、刚刚打印出来的传真纸。
赵瑞龙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那张纸,就像盯着一道免死金牌。
“电话呢?我要接电话!让我跟我爸说话!”赵瑞龙急切地吼道。
那名纪委处长停在了审讯桌前。他没有看赵瑞龙,而是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祁同伟,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请示。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念给他听。”
“是。”
纪委处长转过身,面对着赵瑞龙。他的声音平稳、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色彩,就像是一台没有温度的复读机。
“赵瑞龙。”
“京城方面,赵立春同志的办公室,确实打来了电话。”
赵瑞龙的眼睛瞬间亮到了极致:“快!他说什么?是不是让你们放人?!”
纪委处长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那张纸,看着上面的记录,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立春同志并没有要求和你直接通话。”
“他让秘书转告专案组,也转告你一句话。”
赵瑞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有通话?转告?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脚踝,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行。
“什……什么话?”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审讯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纪委处长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赵瑞龙的心脏:
“他说——”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好。’”
“‘家里……帮不了你了。’”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停止了。
赵瑞龙僵坐在椅子上,保持着那个伸长脖子、充满期待的姿势。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眼中的光芒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迅速地黯淡、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空洞。
“什……什么?”
他像是没有听懂这句简单的中国话。
“你……你说什么?”
他喃喃自语,嘴角剧烈地抽搐着,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一万倍。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怎么可能呢?啊?怎么可能呢?”
赵瑞龙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是赵立春!那是我爸!我是他亲儿子!!”
“什么叫‘帮不了’?!什么叫‘自己处理’?!”
“他手里有权!他有那么多门生故吏!他在汉东当了二十多年的家!他一句话就能救我!他怎么可能帮不了我?!”
“假传圣旨!你们这是假传圣旨!我要见我爸!我要亲自给他打电话!!”
他疯了似的挣扎起来,连人带椅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扑腾,发出绝望的嘶吼。
“祁同伟!是你搞的鬼对不对?!是你切断了电话!是你编的瞎话!”
祁同伟看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已经彻底崩溃的男人,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示意两名特警将赵瑞龙架起来,重新按回椅子上。
“赵瑞龙,你清醒一点吧。”
祁同伟的声音,冷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彻底吹散了赵瑞龙最后的幻想。
“没有人骗你。”
“这就是原话。一个字都没改。”
祁同伟双手撑在桌子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瑞龙那双涣散的瞳孔。
“你还不明白吗?”
“你以为你父亲是谁?他是你的保护伞,但他首先……是一个政治家。”
“一个极度自私、极度冷血、为了权力可以牺牲一切的政治家。”
祁同伟伸出手,指了指那份刚刚被展示过的、关于“叛国罪”的证据——那份和境外间谍“史密斯”的聊天记录,以及那份“清除协议”。
“如果这只是贪污受贿,如果这只是经济犯罪,或许,你爸还会想办法保你,甚至还会动用关系把你捞出去,送出国。”
“但是,赵瑞龙,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祁同伟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干的是什么事?!”
“出卖国家核心机密!勾结境外军工复合体!你这是叛国!”
“这道红线,谁碰谁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你以为你爸不知道吗?!”
祁同伟的吼声,震得赵瑞龙浑身一颤。
“他在京城的消息,比你灵通一万倍!在你被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他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还敢伸手捞你,还敢跟你扯上哪怕一丁点的关系……”
祁同伟冷冷一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就不止是你死。”
“连他,连整个赵家,都要跟着你一起陪葬!”
“所以,”祁同伟的声音低了下去,变得无比残忍,“他做出了选择。”
“就像壁虎遇到危险时会断掉尾巴求生一样。”
“他选择了……切断。”
“他把你,这颗已经变成了‘毒瘤’的亲儿子,彻底地、干净地……切掉了。”
“那句‘帮不了你了’,翻译过来就是——”
祁同伟凑近赵瑞龙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去死吧。’”
“‘别连累我。’”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将赵瑞龙劈得粉身碎骨!
“去死吧……别连累我……”
赵瑞龙呆呆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回想起了从小到大,父亲对他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回想起了每次出事后,父亲那种嫌弃却又不得不帮他擦屁股的眼神;回想起了父亲常说的那句“权力才是永恒的,亲情只是权力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