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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这地方的太阳比南洋还毒!地上的草长得比人还高!还有那树,孤零零的,像个大伞盖,下面肯定凉快!”“希望号”的甲板上,孩子们扒着船舷,对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海岸线大呼小叫,语气里充满了对新奇环境的好奇,完全忘记了离开星洲后一个多月海上航行的枯燥。

随着“希望号”靠近非洲东海岸,眼前的景象与南洋的葱郁繁茂截然不同。海岸线后方是广袤无垠的、在热浪中微微扭曲的金色草原,点缀着巨大的、树冠如伞的金合欢树和形态奇特的猴面包树。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草木气息和某种……野性的味道。

了望哨报告发现了一个适合停泊的天然海湾,附近似乎有炊烟和人迹。郑和之前的航海日志提到过这一带存在一些黑人部落,大多性情相对温和,可以进行以物易物。陆明下令“希望号”在离岸一定距离下降帆下锚,派出由“扬威号”和几艘小艇组成的先遣队,携带礼物和护卫,谨慎地向岸边驶去。

小艇靠近一片宽阔的沙滩,沙滩后方就是茂密的灌木丛和远处的稀树草原。先遣队指挥官,依旧是那位林千总,命令士兵们保持警惕但不要显露敌意。他们刚踏上沙滩,灌木丛中就传来一阵响动和低沉的呼喝声。

紧接着,一群皮肤黝黑、卷发、身材高大健壮、身上涂抹着白色花纹、穿着简易兽皮或棉布的男子冲了出来!他们手持长矛和木质盾牌,脸上带着警惕和一丝……好奇?他们的目光尤其被先遣队士兵身上闪亮的金属盔甲和武器所吸引。

双方再次陷入紧张的对峙。林千总深吸一口气,重复了在美洲的流程:示意士兵放低武器,自己上前,摊开双手,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然后将准备好的礼物——几面玻璃镜子、一些彩色玻璃珠和几匹鲜艳的丝绸放在沙滩上,后退。

这一次,对方的反应更为……激烈?

一个似乎是斥候的年轻黑人勇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拿起一面镜子。当他看到镜中清晰无比的自己时,不像玛雅人那样惊吓,而是发出了一声极其夸张的、如同看到神迹般的嚎叫!他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做出各种表情,然后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同伴们激动地挥舞着镜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话。

那群黑人战士瞬间围了上来,争相抢夺镜子观看,每个人看到镜中的自己后,都发出类似的惊叹和怪叫,现场一度十分混乱,仿佛大型返祖现象现场。他们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捋头发(虽然卷发不太好捋),甚至有人试图和镜中的“另一个自己”交流……

林千总和周军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这反应……也太朴实(耿直)了吧?!

终于,那位看似首领的、脖子上戴着猛兽牙齿项链的壮汉,好不容易从手下那里“抢”回一面镜子,他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摸了摸光滑的镜面,然后看向林千总,眼神中的警惕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敬畏和贪婪(对镜子)的光芒。

他尝试着用手势交流,指了指镜子,又指了指林千总他们来的方向(大海和“希望号”),发出询问的音节。

林千总连比划带猜,表示这是“礼物”,来自“大海那边的大国”。他又让士兵搬下来铁锅、瓷碗和一些盐块。

铁锅的坚硬和瓷器的精美再次让这些黑人惊叹不已。而当他们尝到雪白的盐块时,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盐,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首领彻底放下了戒心,脸上露出了热情(甚至有点过于热情)的笑容。他拍着胸脯,叽里咕噜地说着,然后示意林千总他们跟上,他要带他们去见部落里“真正管事的人”。

消息传回“希望号”,陆明觉得风险可控,便决定带着部分家人和护卫,乘坐小艇上岸,进行更深入的接触。孩子们兴奋不已,夫人们也对这个完全不同的人种和文化充满好奇。

他们跟着黑人向导,穿过灌木丛,来到了一个位于河流旁、由圆形茅草屋组成的部落聚居地。村落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到这群肤色、穿着、样貌都截然不同的“天外来客”,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发出阵阵惊呼。孩子们躲在大人的身后,既害怕又好奇地偷看。

部落的酋长(一位年纪较大、神情威严、戴着更多装饰品的男子)在一间最大的茅草屋前接待了他们。通过极其困难、效率低下的手势和拟声词交流(偶尔需要通译根据几个相似音节的南洋土语连蒙带猜),陆明大致了解到这个部落以放牧(他们看到了远处的牛群)和采集、狩猎为生,也会种植一些类似小米的作物,但技术非常原始。

陆明让随行的博物学家和懂些农学的船员观察了他们的种植方式和小米的长势,发现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灌溉和施肥的概念,完全是靠天吃饭,产量极低。

“这样不行啊,”陆明对符玉弦低声说,“土地潜力很大,但方法太落后了。”

他决定进行一点“技术扶贫”。他让船员拿来几把铁制的锄头和铲子,亲自示范如何更有效地翻垦土地、挖掘简单的引水沟渠。起初,部落居民看着这些奇怪的铁家伙,有些茫然。但当他们看到陆明轻松地掘开坚硬的土壤,而他们用木棍和骨器需要费好大力气时,眼睛都亮了!

酋长亲自尝试了一下锄头,感受着那切入土地的顺畅感,激动得哇哇大叫,抱着锄头不肯撒手,仿佛抱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接着,陆明又注意到部落里不少人带有各种伤病和皮肤病。随船的郎中(经过陆明培训,掌握了一些现代卫生和基础医疗知识)在陆明的示意下,开始为一些病人诊治。他用“神仙醉”(酒精)为伤口消毒,用带来的草药膏涂抹皮肤病,甚至用针灸(简化版)为一个关节疼痛的老人缓解了症状。

当那位老人感觉疼痛明显减轻,激动地跪下来要向郎中磕头时,整个部落都轰动了!他们看向陆明一行人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好奇、敬畏,变成了近乎看“神明”般的崇拜!

交流在一种热烈甚至有些混乱的气氛中进行。周嘉敏拿出带来的糖果分给部落的孩子们,起初孩子们不敢接,后来有一个胆大的尝了一口,瞬间被那甜味征服,其他孩子便一拥而上,差点把周嘉敏扑倒,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折赛花则对黑人战士们使用的投矛技巧很感兴趣,比划着交流起来,差点要跟人家比赛投掷,被萧绰无奈地拉住。

作为回赠,部落居民送来了他们的特产——新鲜的牛奶奶酪(味道浓烈,陆明尝了一口表情管理差点失控)、风干的肉条、各种色彩斑斓的鸟类羽毛、漂亮的鸵鸟蛋壳,以及……一些粗糙但分量十足的金砂和象牙!

看到金砂和象牙,船员们的眼睛再次直了,仿佛看到了熟悉的“硬通货”在招手。

停留了数日后,陆明一家在部落居民依依不舍(尤其是抱着锄头和铁锅的酋长)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土特产”和独特的文化体验,返回了“希望号”。

站在船舷边,看着那片逐渐远去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金色大陆,陆明对家人们说:“这片土地,蕴藏着无尽的潜力和财富。但也需要正确的方法去开启。”

符玉弦点点头:“他们很淳朴,也很需要帮助。”

就在这时,大副拿着最新的气象观测记录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凝重:“王爷,根据观测和老水手的经验,西南方向的云层有些异常,风力也在加强。我们可能需要加快速度,尽快绕过前面那个‘风暴角’(好望角),否则可能会遇上不太好的天气。”

陆明接过记录看了看,又抬眼望向西南方那海天一色的远方,眉头微蹙。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即将到来。

“希望号”调整航向,鼓足风帆,蒸汽机也加大了马力,向着那片以风暴闻名于世的海域,加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