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拎着那个沉甸甸的旅行袋,另一只手稳稳地搀着苏婉清,沿着新踩实的土路,向着生活区中心那几排相对整齐的“干打垒”平房走去。
苏婉清的脚步虽然还有些虚软,但呼吸着山间清冽的空气,看着眼前这片充满生机的建设景象,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她好奇地打量着沿途所见:几个妇女正在屋前新开垦的小片菜地里浇水,几个半大的孩子追逐着跑过,溅起些许尘土,远处食堂的烟囱冒着愈发浓厚的炊烟。
“赵顾问!接到苏医生啦?”一个洪亮而热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赵四抬头,看见生活区党委书记马青松正快步走来。
马书记约莫四十多岁,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戴帽子,露出剃得短短的头发。
脸上带着长期在野外工作留下的风霜痕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干练和真诚。
“马书记,”赵四笑着招呼,“刚接到。婉清,这位就是我们生活区的马青松书记。”
“马书记,您好。”
苏婉清微微颔首,礼貌地问好。
她注意到马书记的军装虽然旧,但干净整洁,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苏医生,一路辛苦啦!欢迎来到我们‘曙光’生活区!”
马青松伸出大手,与苏婉清轻轻一握,语气十分热忱。
“咱们这儿条件艰苦,比不了大城市,但同志们都很热情,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谢谢马书记,我会尽快适应,投入工作的。”
苏婉清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也微笑着回应。
“好!就等着你这样的专业人才呢!”
马青松赞了一句,然后转向赵四,脸上笑容更盛。
“赵顾问,你可是给我们生活区立了大功!‘磐石’基地那边通风除湿的问题一解决,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然,这潮湿劲儿,同志们身体可真吃不消。”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郑重地递给赵四。
“喏,早就给你们准备好啦!”
“三排五号,独门独院,虽然是‘干打垒’的,但墙体厚实,冬暖夏凉,屋顶也是新铺的瓦,保证不漏雨!”
“算是生活区对你们两位专家的一点心意!”
赵四接过那串还带着马书记体温的钥匙,心中一动。
这不仅仅是串钥匙,更是组织和同志们对他们夫妻的认可和关怀。
“谢谢马书记,谢谢组织上的照顾!”
“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马青松摆摆手,“快带苏医生去看看新家吧!安顿下来,好好休息!”
“食堂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给你们留了饭菜,一会儿让通讯员小刘给你们送过去!”
又寒暄了几句,马青松便风风火火地处理别的事务去了。
赵四握着钥匙,对苏婉清笑了笑:“走,看看咱们的家去。”
三排五号位于生活区相对安静的一个角落,背靠着一个小土坡,门前有一小片平整出来的空地。
正如马书记所说,这是一栋典型的“干打垒”平房,土黄色的墙壁厚实粗糙,带着泥土最本真的气息,屋顶覆盖着深灰色的瓦片,一扇木门,一扇小窗,结构简单至极。
赵四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新泥土和木材的清香扑面而来。
房子内部空间不大,约莫十几平米,被一道简单的芦苇杆隔断分成里外两间。
外间算是厨房兼客厅,角落里砌着一个简单的土灶台,旁边堆着一些引火的松针和干柴。
里间是卧室,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还算平整。
窗户不大,但朝南,此时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正好透过窗棂照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放着的一个显然是刚搬来的崭新的木头脸盆架,再无他物。
“条件确实简陋了些,”赵四环顾四周,语气带着歉意,“比我们在北京住的差远了。”
苏婉清却缓缓走进屋内,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粗糙却干燥的土墙,指尖传来一种坚实而温暖的触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泥土和木材的天然味道,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不,很好。”
她转过身,看着赵四,眼中没有丝毫的失望,反而漾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
“很干净,很结实,最重要的是,这是咱们自己的家。你看,窗户朝南,阳光多好。”
妻子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赵四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
他放下旅行袋,也笑了起来:“对,咱们自己的家!”
“空是空了点儿,但正好,可以按照咱们的心意来布置。”
正说着,通讯员小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盆和一个篮子过来了。
“赵顾问,苏医生,马书记让我给你们送晚饭来了!”
盆里是热腾腾的土豆炖白菜,虽然油水不多,但分量十足,篮子里放着几个二合面馒头和两副碗筷。
在这物资匮乏的山区,这已是极好的招待。
两人就在新家的门槛上坐下,借着夕阳的余晖,吃了一顿简单却意义非凡的“入伙饭”。
饭菜的味道说不上多好,但两人都吃得格外香甜。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四点燃了马书记让人一并送来的煤油灯,电得省着用。
豆大的火苗跳动,将温暖的光晕洒满小屋。
“明天我去找点工具和木料,”
赵四就着灯光,打量着屋子的格局,开始规划。
“得先打张床,总不能一直睡地铺。”
“再做个桌子,几把凳子……哦对了,还得弄个柜子给你放衣服。”
他说起这些木工活,眼神发亮。
穿越后签到系统也奖励的木工技巧,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苏婉清看着丈夫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她打开自己的旅行袋,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竟然还有一大块蓝底白花的土布。
“这是我临走前,妈悄悄塞给我的,说是过来了里总用得着。”
苏婉清展开那块布,布料厚实,花纹朴素大方。
“我想着,可以做个门帘,再做个桌布,或者把窗户也遮一下。”
灯光下,苏婉清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投入。
她仔细比划着布料的用途,眼神专注而温柔。
赵四看着妻子,心中充满了感动。
他知道,这块布承载着母亲遥远的祝福,也代表着婉清将在这里扎根的决心。
“好!”
赵四重重点头,“明天我就去弄木料,你来做窗帘桌布!咱们一起,把这个家收拾得妥妥帖帖!”
对于赵四和苏婉清而言,这空荡荡的“干打垒”,正因为彼此的陪伴和共同的努力,开始真正成为一个名为“家”的港湾。
远处山峦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而近处这扇小窗透出的灯火,虽微小,却坚定地亮着,与生活区其他星星点点的灯光一起,宣告着人们在这片艰苦土地上的坚守与希望。
这一夜,煤油灯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屋内的温度却照亮了这间简陋土屋里的无限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