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地脉通风通道在身后迅速远离,前方出口那层波动的能量薄膜已隐约可见。身后,钦天监方向的骚乱和警报声如同闷雷,透过厚厚的土层隐隐传来,整个皇宫似乎都从睡梦中被惊醒了。
“出口到了!”敖渊低喝一声,带着阿禾,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能量薄膜,重新回到了钦天监外围那片僻静的宫墙下。
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远处已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光芒和人声朝着钦天监汇聚。
“走!”敖渊没有丝毫停留,揽住阿禾,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淡淡金芒,贴着宫墙和殿宇的阴影,朝着迎宾馆澄心苑的方向疾掠而去。他选择了最复杂、最隐蔽的路线,尽量避开主干道和巡逻密集区域。
阿禾紧紧抱着他,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下方飞速后退的宫殿轮廓,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钦天监方向,只见那座高耸的观星台顶部,已然亮起了刺目的法阵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显然是在示警和搜寻。
“他们发现灯不见了……”阿禾小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嗯。”敖渊应了一声,速度不减反增,“玄真子等人反应很快。我们必须尽快回到澄心苑。”
只要回到迎宾馆范围,碍于外交礼仪和龙君身份,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皇宫禁军也不敢轻易闯入搜查。那是他们暂时的安全区。
然而,皇宫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迅速。
就在他们掠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御花园草坪,准备拐入一条通往迎宾馆区域的僻静甬道时,前方甬道口,忽然亮起了数支火把!一队全身披甲、气息精悍的皇宫禁军,在一个身穿低级将领服饰的军官带领下,堵住了去路!
“站住!皇宫重地,深夜何人擅闯?!”那军官厉声喝道,手按腰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阴影中的敖渊和阿禾。显然,他们是接到警报后,奉命封锁这一片区域的巡逻队之一。
敖渊身形骤然停下,落在草坪边缘的树影下。他并未撤去隐匿,但那军官似乎佩戴了某种能感应异常能量波动的法器,隐约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朕乃东海龙君,有急事返回驿馆。尔等让开。”敖渊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一丝精纯的龙威悄然释放。
那军官和身后的禁军士兵闻言,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龙君?深夜在宫中疾行?这……
“末将……末将职责所在,请龙君陛下出示凭证,或……或容末将通禀上官……”军官硬着头皮说道,显然不敢完全相信,但也不敢轻易得罪。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后方钦天监方向的天空中,忽然传来数道破空之声!几道颜色各异、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遁光,正朝着这个方向急速飞来!其中一道灰黑色的遁光,气息阴冷诡谲,赫然正是那玄真子!
追兵来了!而且来得极快!
“不好!”敖渊眼神一凝。一旦被玄真子等人当场堵住,事情就麻烦了。虽然对方没有证据,但“九曜琉璃盏”失窃,他们深夜出现在附近,本身就是最大的嫌疑。届时纠缠起来,即便以他的身份,也难以轻易脱身,更别提保住宝灯了。
必须立刻离开!
他不再与眼前这队禁军纠缠,龙威稍稍加强,冷喝道:“滚开!”
那队禁军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浩瀚威压扑面而来,如同山岳倾塌,顿时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连退数步,阵型大乱。
敖渊趁此机会,身形再动,准备强行从侧方越过这队禁军。
然而,那玄真子的速度更快!灰黑遁光已然临近,一个阴冷的声音如同夜枭般传来:“何方宵小,胆敢在皇宫放肆?!给贫道留下!”
话音未落,数道灰黑色的、带着腐蚀气息的锁链虚影,已从遁光中激射而出,罩向敖渊和阿禾所在的区域!这玄真子,竟是毫不顾忌龙君身份,直接出手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
“喵嗷——!”
一声尖锐嘹亮、仿佛能撕裂夜空的猫叫声,猛然从众人头顶的宫殿屋檐上响起!只见一道白影如同闪电般扑下,直冲那几道灰黑锁链!
是碧眼御猫!
它身形在空中陡然变大数倍,不再是那只优雅的家猫模样,而是显露出部分本体——形如白虎,却更显矫健,通体雪白的毛发在月光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泽,四爪金芒闪烁,碧眼如同两轮冷月,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古老气息!
它挥动利爪,爪尖金芒暴涨,如同撕开布帛般,狠狠抓在那几道灰黑锁链上!
刺耳的摩擦声和能量湮灭的爆响同时响起!那几道阴毒的锁链虚影,竟被御猫一爪抓得寸寸断裂,消散于空中!
“灵尊?!”玄真子的遁光猛然顿住,显出身影。他依旧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脸色却阴沉得可怕,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此事与灵尊无关,还请灵尊莫要插手!”
“喵!”御猫挡在敖渊和阿禾前方,巨大的身躯微微伏低,发出威胁的低吼,碧眼冰冷地锁定玄真子,“玄真子,皇宫之内,何时轮到你这外来道士呼喝擒拿宾客?龙君陛下乃陛下贵客,深夜行走自有缘由,岂容你无凭无据,肆意出手?!”
它的声音并非喵叫,而是直接以意念震荡空气发出,带着苍老威严,响彻夜空,不仅是对玄真子说,更是对周围越来越多的禁军和闻讯赶来的其他官员、修士所说。
玄真子脸色更沉:“灵尊!方才钦天监星枢阁重宝失窃,贼人遁向此方!龙君陛下此时出现在此,行踪可疑,贫道不过是依律盘查!灵尊如此阻拦,莫非与贼人有所牵连?!”
这话极其诛心,直接将御猫也拖下水。
御猫碧眼中寒光更盛:“放肆!老夫侍奉皇家数百年,岂容你污蔑!你说重宝失窃,可有证据指向龙君?若无证据,便是诬告贵宾,挑拨四海与人族关系,其心可诛!”
它顿了顿,声音传得更远:“诸位!龙君陛下身份尊贵,岂会行鸡鸣狗盗之事?今夜之事,必有蹊跷!尔等速速去查清真相,莫要在此被人利用,做了某些人铲除异己、搅乱朝纲的刀!”
御猫在宫中地位超然,资历极老,它这番话义正辞严,又隐隐点出玄真子可能别有用心,顿时让周围不少赶来的官员和修士露出了迟疑之色。确实,无凭无据指控东海龙君盗窃,这罪名太大了!一个不好,就会引发外交风波,甚至战争!
玄真子显然没料到御猫会如此强硬地维护敖渊,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原本想仗着皇帝宠信和事发突然,先扣下嫌疑人再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趁着御猫与玄真子对峙、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空档,敖渊没有丝毫犹豫,对御猫传去一道感激的意念,随即带着阿禾,身形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淡流光,从侧方悄然遁走,迅速没入了通往迎宾馆区域的黑暗之中。
玄真子察觉到了敖渊的离去,眼中厉色一闪,想要追击,却被御猫庞大的身躯和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
“玄真子,你若再敢对贵宾无礼,休怪老夫不客气!”御猫低吼,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压。
玄真子咬了咬牙,终究没敢真的对御猫动手。他看着敖渊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神色各异的围观者,知道今晚想当场擒拿敖渊已经不可能了。
他阴沉地哼了一声,拂袖道:“灵尊既然如此说,贫道便给灵尊这个面子。但此事关乎皇宫重宝与陛下安危,贫道必会如实禀明圣上,请圣裁!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几名同样脸色难看的随从道士,化作遁光,朝着皇帝寝宫方向飞去,显然是去恶人先告状了。
御猫看着玄真子离去,碧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它身形缓缓缩小,重新变回那只优雅的白猫,瞥了一眼周围依旧茫然的禁军和官员,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几个跳跃,便消失在宫殿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场险些爆发的冲突,暂时被御猫压了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敖渊带着阿禾,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澄心苑。苑内一切如常,留守的龙宫亲卫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但见敖渊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关闭苑门,启动所有防护阵法,敖渊才将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九曜琉璃盏”取出。
宝灯在室内静静悬浮,九色光晕流转,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温润祥和,之前在地下石室被灰黑纹路侵蚀的阴冷感荡然无存。
阿禾看着这盏费尽周折才得来的宝灯,心中充满了激动和后怕。她抬头看向敖渊,却发现他眉头微蹙,正凝神感应着什么。
“敖渊,怎么了?灯有问题吗?”
敖渊摇了摇头,将灯递给阿禾:“灯无妨,确是真正的‘九曜琉璃盏’,而且灵性未损,那污秽之力尚未侵入核心。你试着感应一下,看看是否对你有用。”
阿禾小心翼翼地接过灯盏。入手温润,一股纯净、温暖、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力量顺着掌心缓缓流入体内。她眉心的应龙印记微微发热,与灯盏的九色光晕隐隐呼应。袖中的心灯也传递出愉悦的共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那丝顽固的、源自幽冥侵蚀的阴冷与滞涩感,在这盏琉璃盏的光芒照耀下,如同冰雪遇到暖阳,正在缓缓消融、净化!
“有用!真的有用!”阿禾惊喜地叫道,“我感觉……那些不舒服的地方,正在被净化!”
敖渊闻言,神色稍缓:“那就好。不枉此行。” 他将琉璃盏暂时收回一个特制的玉盒中封印,隔绝其气息。
“可是,敖渊,”阿禾想起刚才的惊险和玄真子离去时那阴狠的眼神,担忧道,“那个坏道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去皇帝那里告状,说我们偷了灯……我们怎么办?”
敖渊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依旧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皇宫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告状?那就让他告好了。朕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那镇守国运的‘九曜琉璃盏’之下,为何会有幽冥秽力侵蚀的痕迹?又或者,朕该直接问问皇帝陛下,他身边那位‘仙师’,究竟是何来历,意欲何为?”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局势的自信。
“明日,恐怕会有一场好戏。阿禾,你今夜好生休息,用琉璃盏的光芒温养神魂。明日,或许需要你‘帮’朕一个忙。”
阿禾看着敖渊在夜色中挺拔而沉稳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她用力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灯已经到手,她的伤有救了。至于接下来的风暴……有敖渊在,她相信他们一定能闯过去。
只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今夜那惊心动魄的十息,那险些被围堵的危机,还有那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神秘御猫……这一切,都让她更加真切地意识到,京城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多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