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砚之就揣着布偶往小石头家跑，脚边的露水溅湿了裤脚也顾不上。刚到院门口，就见小石头背着书包在石碾子上坐，蔫头耷脑的，活像被雨打了的向日葵。
“小石头！”陈砚之把布偶往他怀里一塞，“你看这是啥？”
小石头低头一看，眼睛“唰”地亮了，捧着洗得雪白的兔子布偶直哆嗦：“我的兔兔！你、你找着了？还洗这么干净！”
“不光干净，”陈砚之得意地拍胸脯，“还塞了新棉絮，比以前胖乎！”
小石头摸着布偶软乎乎的肚子，忽然“哇”地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布偶耳朵上：“我以为再也找不着了……我娘说丢了就丢了，可这是我攒了三个月冰棍钱买的……”
“哭啥，”陈砚之用袖子给他擦脸，“多大点事儿。对了，说好请我和林薇吃橘子冰棍，可别忘了。”
小石头赶紧点头，把布偶往书包里塞，拉链拉到一半又拽出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现在就去！我知道代销点刚进货，冰棍硬邦邦的！”
两人往河边跑时，林薇已经在平滩上等了，手里捏着把石子，见他们过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石子：“再不来，冰棍该化了。”
“这不来了嘛！”陈砚之把小石头往前一推，“让他请，他乐意着呢。”
小石头从兜里掏出三张皱巴巴的毛票，梗着脖子喊：“我请！管够！”逗得林薇直笑。
代销点的冰棍果然硬挺，橘子味的甜水冻得结结实实，咬一口能冰得牙发麻。陈砚之三口两口啃完，抹了把嘴就往河边冲：“我先练！今天非得扔出十下不可！”
林薇慢慢舔着冰棍，看他弯腰捡石子，晨光洒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小石头抱着布偶坐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砚哥加油！超过薇姐！”
陈砚之深吸一口气，捏紧石子，侧身，扬手——石子贴着水面飞出去，“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九下！
“差一下！”他懊恼地往水里砸了块石头，“邪门了，咋就差一下！”
林薇走过去，把手里的半根冰棍递给他：“歇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不热，我急！”陈砚之把冰棍塞回她手里，又摸出块石子，“再来！”
这次他学乖了，没使劲甩胳膊，而是像林薇说的那样，让石子“擦”着水面走。手腕轻挑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昨晚林薇握他手腕的触感，心里一暖，石子已经飞了出去——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十下！
石子沉进水里的瞬间，陈砚之愣了愣，随即跳起来抓住林薇的胳膊晃：“十下！我也十下了！看到没看到没！”
林薇被晃得冰棍都快掉了，笑着点头：“看到了看到了，松手，胳膊要断了。”
小石头拍着巴掌喊：“砚哥厉害！比我绣的鞋垫还厉害！”
“你绣啥鞋垫了？”陈砚之低头问他。
小石头从书包里掏出块布，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两只水漂石，针脚大得能塞下手指头：“给薇姐的！谢谢她帮我洗兔兔！”
林薇接过来，布上还带着点肥皂香，忍不住笑：“比陈砚之画的兔子好看。”
“哪有！”陈砚之不服气，从兜里摸出块石子，在河滩上画了只兔子，旁边跟着只更小的，“你看这个，比他绣的精神！”
“明明是歪的！”
“你绣的才歪！”
两人拌嘴的功夫，小石头已经抱着布偶跑到水边，学着陈砚之的样子扔石子，虽然只跳了两下，也乐得咯咯直笑。阳光越发明媚，河面上的涟漪一圈套一圈，像谁撒了把银镯子在水里滚。
“林薇，”陈砚之忽然停下笑，声音轻轻的，“等秋收完，咱去后山摘酸枣吧？我记得有棵老酸枣树，能看见整个村子的屋顶，红通通的，跟你绣的水漂石似的亮。”
林薇看着他眼里的光，像河面上晃的碎金，轻轻“嗯”了一声。
“那说定了！”陈砚之笑得露出白牙，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上次老马婶子绣的兔子鞋垫，我让她多绣了几针，比原来好看。”
林薇接过来，鞋垫上的兔子耳朵长长的，眼睛绣成了两颗小红豆，针脚细密，比之前的水漂石精致多了。她捏着鞋垫，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陈砚之扔出的水漂石，一下一下，稳稳当当，每一下都带着说不出的甜。
远处传来陈守义的吆喝声，喊他们回去练针。陈砚之拉起林薇的手就跑，小石头抱着布偶跟在后面，三人的笑声在河滩上飘啊飘，混着河水的哗哗声，像支没谱的小调，轻快得让人想跟着跳。
河面上，最后一圈涟漪慢慢散开，阳光落在水面上，亮得晃眼，像藏了满河的星光，等着他们秋天去摘酸枣时，再慢慢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