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着书房的老式窗棂,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沈清澜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笼罩着摊开在她面前的几页文件。最上方,是她亲手用打印机打出的标题——《离婚协议书》。
这是她拟定的第三版。
第一版写满了不甘与质问,第二版充斥着痛苦与挣扎,而这一版,只剩下冷静到极致的条分缕析。
她仔细核对着每一项条款:
· 财产分割:她放弃陆家所有资产,包括婚后陆寒霆赠予她的静澜苑别墅、珠宝首饰及各类账户。她只带走婚前个人物品和这些年自己工作攒下的积蓄。
· 债务承担:婚姻期间无共同债务,各自名下债务由各自承担。
· 其他约定: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每一个字都反复推敲过,确保逻辑严密,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纠缠的余地。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庭院里熄灭。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脚步声沿着木质楼梯上来,在书房门口停顿片刻,然后门被推开。
陆寒霆站在门口,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着。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在看到书桌前坐着的她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意外。
“还没休息?”他的声音带着工作一天的沙哑。
沈清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在等你。”
她将桌上的文件轻轻往前推了推:“看看这个。”
陆寒霆走近,当看清文件标题时,他的脚步明显顿住了。他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些白纸黑字上,许久没有动作。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就是字面意思。”沈清澜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如果你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陆寒霆终于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协议。他看得很慢,逐字逐句,当看到财产分割条款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你什么都不要?”他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
“我带来的不多,带走的也不该多。”沈清澜淡淡地说,“这样很公平。”
“清澜,我们一定要这样吗?”他放下协议,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看着她,“我知道这段时间......”
“陆寒霆。”她轻声打断他,抬起眼眸,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如今平静如古井,“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钢笔——那是他们刚结婚时一起选的,他一支,她一支。
“如果你对条款没有异议,就签字吧。”她将笔递给他,“我已经签好了。”
陆寒霆没有接笔,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要从中找出一点动摇,一点不舍。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平静的决绝。
“是因为苏蔓吗?”他最终问道,声音艰涩。
沈清澜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全是。只是我忽然明白,一段需要不断解释、不断证明的感情,本来就不该开始。”
她站起身,将笔放在协议上:“协议放在这里,你考虑好了就签字。我会搬去酒店住,签好后让张律师联系我。”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清澜。”他在她身后叫住她。
她停在门口,却没有回头。
沈清澜静静地站在那里,窗外的雨声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她想起那些独自度过的夜晚,那些被轻易放弃的约定,那些永远排在别人之后的委屈。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书房里只剩下陆寒霆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许久,最终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在乙方签名处,“沈清澜”三个字清秀而坚定地立在那里,墨迹已干。
他拿起那支钢笔,笔尖在纸张上方悬停良久,最终还是在甲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寒霆”。
三个字,力透纸背,却莫名显得苍白。
笔尖离开纸张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不是剧烈地破碎,而是如同雨滴落在地面,
悄无声息,却再也无法收回。
签下离婚协议,
像是亲手将彼此缠绕的线一一剪断。
虽然知道这是解脱,
但指尖传来的细微痛楚,
却提醒着——
那些曾经紧密相连的时光,
终究是
真真切切地
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