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柚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眼神里带着娇蛮的挑衅：
“县主怎么了？县主就不能赛马咬人了？”
她说着，还故意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牙齿，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再说了，在庄子上可是殿下先招惹月妩的。”
太后将两人之间的眼神流转和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得愈发慈祥开怀。
“年轻就是好，瞧瞧，多热闹。”
萧殷被她这副娇蛮模样逗得低笑出声，他身体微微前倾，那懒洋洋的姿态里透出十足的兴味。
“本王可没招惹你，”他嗓音带着磁性的笑意，“分明是某只小狐狸，爪子利得很。”
白柚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萧殷声音突然放得柔和：
“秦尚书府上那边，可要派人去接你？或是……我直接去县主府接你？”
白柚抬起眼，眸光在他脸上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
“秦大人府上……灵柚还未去过呢，总要先拜见义父义母才是。”
她转向太后，眼神依赖：
“太后娘娘，您说灵柚是不是该先去秦府住几日，熟悉熟悉？”
太后含笑点头：“是该如此，秦尚书夫妇都是明理之人，你既过继过去，便是他们的女儿，理应先尽孝心。”
她看向萧殷，语气里带着长辈的纵容：
“这样吧，你先去秦府住两日，后日一早，让殷儿去秦府接你，一同前往围场，如何？”
这安排既全了礼数，又顺了萧殷的心思，滴水不漏。
白柚乖巧应下：“灵柚听太后娘娘的。”
萧殷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对这个结果显然很是满意。
又陪着太后说笑了一会儿，白柚才起身告退，准备出宫前往秦尚书府。
萧殷自然也一同告退。
两人并肩走出慈宁宫。
“阿柚。”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嗯？”白柚侧过头看他。
那双桃花眼在光线下，瞳仁的颜色显得浅了些，像上好的琥珀，流转着温柔又深邃的光。
“做了县主，开心吗？”他问，语气不像在慈宁宫里那般带着戏谑，反而有种认真的探询。
白柚脚步未停，目光投向宫门。
“开心呀。”她答得清脆，脸上绽开明媚的笑，“以后就是有爹娘疼、有太后娘娘宠、还有皇上撑腰的县主了，多好呀。”
萧殷看着她那副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娇憨模样，心头微软。
“那就好。”他声音低沉，“我只怕……你觉得拘束。”
白柚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他。
“是有一点。”她坦诚，声音轻轻的，“就像突然被套上了一层特别贵重的壳子，走路都要小心些，怕碰坏了。”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透出一点狡黠的灵动：
“不过，壳子再好看，里面装的还是月妩呀。”
“殿下喜欢的，难道是这个壳子吗？”
萧殷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
他比她高出许多，微微垂眸看她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抿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我喜欢的是壳子里那个，会骑马、会咬人、笑起来像偷了蜜的小狐狸。”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
白柚小声嘟囔：“谁偷蜜了……”
萧殷低笑，伸手将她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微热的耳廓，动作自然又亲昵。
“后日一早，我去接你。”他说，不再是询问，而是陈述。
“嗯。”白柚应了一声，没再看他，转身继续朝宫门走去，脚步却比方才轻快了许多。
萧殷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唇边的笑意加深，迈步跟了上去。
宫门口，秦尚书府派来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一位穿着体面、面容慈祥的老嬷嬷带着两名丫鬟立在车旁，见到白柚出来，立刻上前恭敬行礼：
“老奴秦府张氏，奉老爷夫人之命，前来迎接姑娘回府。”
萧殷他上前一步，很自然地站到她身侧，态度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有劳张嬷嬷。清乐县主初到贵府，还请秦尚书与夫人多加照拂。”
张嬷嬷连忙再次躬身：“四殿下折煞老奴了。老爷夫人吩咐了，定将县主当亲生女儿般疼爱，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萧殷这才转向白柚，声音放得柔和：
“去吧，后日见。”
马车缓缓停在秦府门前。
白柚在张嬷嬷的搀扶下下车，抬眼望去，朱门青瓦，门楣高悬“秦府”二字，字迹端正遒劲，透着一股清正严明之气。
门口早已候着不少人，为首是一对中年夫妇。
男子身着深青色常服，面容清癯，蓄着短须，目光清正平和，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正是吏部尚书秦怀仁。
他身侧站着一位衣着素雅、眉目温婉的妇人，正是秦夫人柳氏。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以及数名丫鬟仆妇，皆屏息垂目，恭敬守礼。
白柚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在秦怀仁夫妇面前停下，眉眼弯弯，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声音清甜脆亮：
“灵柚见过义父、义母。”
秦怀仁清正的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虚扶一下：“县主不必多礼，快请起。”
秦夫人早已上前一步，亲自扶起白柚，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端详，眼中满是温和的喜爱：
“好孩子，路上辛苦了。快进府歇息。”
她拉着白柚的手，语气亲切：“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莫要拘束。”
白柚任由她牵着，笑容明媚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羞涩：“谢谢义母。”
她跟在秦夫人身侧，目光好奇又不失分寸地打量着府内景致。
秦府果然如传闻般，处处透着清雅与规矩，草木修剪得齐整，回廊洁净。
“你义父听说你要来，特意嘱咐将离主院最近的漱玉轩收拾出来给你住，那儿清静，景致也好，离我们这儿也近，方便走动。”
秦夫人一边走，一边温声介绍。
白柚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义父义母费心了，灵柚很喜欢！”
秦怀仁走在稍后一步，听着前方妻子与白柚的对话，目光落在少女纤细却挺直的背影上。
他早已听闻这位月妩姑娘的事迹。
太后寿宴上一曲惊人，得太后青睐，周旋于几位天潢贵胄之间却分寸拿捏得当，更难得的是，听闻她为柳言之直言求情，有情有义。
如今亲眼见到，娇憨灵动，礼数周全，眼神清澈，确实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漱玉轩果然雅致，院中植了几株玉兰和海棠，轩内陈设清雅，书架琴案一应俱全，窗明几净。
“瞧瞧可还缺什么？只管告诉张嬷嬷，或者直接来跟我说。”
秦夫人语气满是关切。
白柚摇头，笑容甜甜的：
“什么都不缺，这儿真好，又安静又漂亮，谢谢义母。”
她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取出一个绣工精巧的香囊，双手递给秦夫人：
“灵柚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这个香囊里装了些安神的干花，是灵柚自己晒的，针线粗陋，义母别嫌弃。”
秦夫人接过，那香囊针脚细密，绣着缠枝莲纹，配色清雅，凑近一闻，果然有股淡淡的宁神花香。
她眼中喜爱更甚：
“你这孩子，手真巧！这香囊我很喜欢，以后便常戴着。”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是那种极其端正的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形饱满，肤色是健康的浅麦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有神，看人时带着一种自然的专注和正气。
“父亲，母亲。”他行礼，声音清朗干净。
“礼肃来了。”秦怀仁微微颔首，“过来见过你妹妹，清乐县主。”
秦礼肃目光转向白柚。
白柚早已站起身，笑盈盈地望着他。
“灵柚见过兄长。”她屈膝行礼。
秦礼肃连忙拱手还礼：“县主不必多礼。”
他抬眼，正对上白柚望过来的目光。
少女乌发如云，肤光胜雪，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清澈透亮，此刻正含笑望着他。
秦礼肃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拍。
他迅速垂下眼帘，耳根微微发热，脸上却绷得更紧，努力维持着严肃的模样。
“兄长叫灵柚就好啦。”白柚声音清脆，“县主听着怪生分的。”
秦夫人笑着打圆场：“礼肃，灵柚是你妹妹，以后便是一家人，无需如此拘礼。”
秦礼肃这才重新抬眼，点了点头：
“灵柚妹妹。”
白柚立刻笑开，那笑容明媚得让秦礼肃下意识地又移开了目光。
“兄长是在读书吗？打扰你了。”她语气带着点歉意。
“无妨，今日功课已毕。”
秦礼肃答道，目光却忍不住又飘回她脸上。